2010年7月1日星期四

过去在哪里?


龙应台曾被德国人阿弗瑞带去参观他的故乡小镇。
“这栋房子三楼第二个窗,是我出生的房间。”他指着那栋红瓦白墙的建筑,“我的母亲也在同一个房间出生。”沿着窄窄的石板路就来到古修道院的门墙,厚厚的一层柔软的覆在颜色斑驳的石墙上,嫩嫩的青草从墙缝里长出来.....
我对这段情节印象深刻,因为我嫉妒80岁的阿弗瑞。我也曾想再去看看我儿时生活的那个小院,看看门口那棵弯腰树、走走石板路,可是那里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成了李嘉诚的海逸酒店了,更别提什么弯腰树、石板路了。我真的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怀旧才心生嫉妒的,我只是觉得,人们对城市的最直接的记忆只有通过建筑才能最完整的保存,不然还有什么呢?即使是街道、广场、公园,也是由两边的、四周的建筑包裹着塑造而成的。而在我所居住的城市,短短30年(不到)已经被改造的面目全非,随着建筑的消失,我们的记忆不能超过30年,还可能是20年,或者更短暂。在中国,绝大多数城市应该都是这个样子吧。我们的记忆,我们对一个城市的回味被切碎再捻细,毫不留情。确实,我经常想对这个城市留一点情,可矛盾的是,虽然寻寻觅觅,我还是常常找不到那些本来可以留情的地方,这让我丰富的感情无处安放。
睹物思人,睹物思情,这绝对是人之常情,把那些物都拿走、都换掉,换成所谓现代的,敞新的,那么记忆中的人也将渐渐忘掉了,情也将慢慢淡掉了。于是,我们快餐似地认识新人、开始新的感情,然后很快的忘掉,然后又马上开始新的,对的,就像这城市的变化,哪还容得你慢慢体味个中滋味,这就是一个城市能教给我们的。
也许你说怀旧只是现在众多流行病中的一种,没有“过去”又怎样?也许过去就只能代表感情的牵绊,想那么多干吗呢?然而事实是,没有过去,我们就无法了解现在、珍惜眼下。往小了说,这会使人无法清醒的认识自己、认识周围的人;往大了说,没有过去的民族,必将如无垠之萍──飘飘然、浅薄、随波主流也是必然的了。没有过去,我们就无法认识现在的意义,也难以找寻未来的方向,只会把自己迷失在幻想中,迷失在玻璃幕墙大厦、星巴克、shopping mall......其实这些都比那因为三峡工程而被拆了的3000年的城墙更容易将我们隔离在自己之外、隔离在真实的中国脉搏之外。
现实如你我所见,对于这些,太多人共同的情感是淡漠或忍耐(也许是麻木,但我总归觉得这样说太残忍),好像每个人的记忆、每一种感情都很容易被抽象成某种精神、被替换成别人的语言。可扪心自问,谁心里又没有一条老街、一个老店、一棵老树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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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特别说明的照片由Leroy W. Demery拍摄于1983年
景星街茶室
翠湖公园(阿童木转椅)
百货大楼
南屏街(葛大为,1986年拍摄)
海埂
滇池渔船